日前，力帆科技（集团）股份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力帆科技”）发布公告，今年一季度，公司营业收入约12.5亿元、同比增长48.74%，实现归母净利润约5085万元、同比增长220.54%，整体发展态势良好。

但是数年前，力帆一度站在了严重资不抵债、企业全面瘫痪的破产边缘。

作为一位励志人物创办的旗帜性企业，力帆实业（集团）股份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力帆集团”，即“力帆科技”的前身）曾是重庆乃至全国民营企业的一面旗帜。一旦力帆集团破产清算，将有近6万名中小股东血本无归，约6千名员工失业，殃及2千余家汽摩配套企业。

危急时刻，重庆市委、市政府以两江新区为主体，组建“满江红”项目工作专班（以下简称“满江红”专班）专职攻坚，全面推进力帆脱困转型工作。

仅一年多时间，在司法机关和金融监管部门、金融机构大力支持下，两江新区引入了吉利集团作为战略投资方，通过司法重整不但平稳“拆弹”，还转危为机引入吉利换电新能源汽车产业“金蛋”，形成了新时代针对大型民营企业重整的一条全新路径。

全面瘫痪：主营业务遭遇“滑铁卢”

创办于1992年的力帆集团以生产摩托车起家，曾连续多年入选中国企业500强，2010年成为国内首家A股上市民营乘用车制造企业。

但随着实控人年事已高，力帆集团家族式管理弊端逐渐凸显。由于职业经理人多次选择失误、技术研发不足等原因，汽车产业尤其是新能源汽车的失利，成为了力帆的“滑铁卢”。

2019年，力帆集团汽车全口径销量由2017年的约13万辆降至2万多辆，先后投入约50亿元发展新能源电池及整车，但因产品质量、设计定位、技术路线等缺陷，基本无法正常销售。

此外，力帆金融、物业、房地产等多元化业务收益较小，在发生债务问题后，饮鸩止渴大规模采用财务票据、民间借贷等高杠杆融资，年财务成本高达15亿元，最终陷入资金链断裂、主业停滞的危机。

截至2020年8月司法重整前，金融机构、配套企业、经销商等债权人多达2700多家，其中金融机构债权人达120家，占债务总额比例近80%，诉讼案件数最高有1200多起，其部分银行账户和主要资产均被查封冻结，已经到了全面瘫痪、破产清算的边缘。

力帆集团一旦破产清算，债务平均清偿率将不到10%，金融机构无抵质押债权将清零，近6万名中小股东血本无归，约6千名员工失业，殃及2千余家汽摩配套企业。

业内人士表示，力帆如果“爆雷”，不但严重冲击重庆支柱汽车产业和就业稳定，还将对区域金融生态造成灾难性破坏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绝境逢生：吉利入局加速产业重组

“力帆危机是系统性问题导致的，仅靠外部输血和单纯债务重组已无力回天。”“满江红”专班负责人、两江产业集团总经理朱军如此回忆当时的情景。

重庆市委、市政府经多方研判认为，通过司法重整引进战略投资方，导入全新产业和管理体系，是让力帆“起死回生”的有效路径，并明确由两江新区牵头，按照法治化、市场化原则，推动力帆司法重整。

两江新区高度重视、迅速行动，2019年9月上旬，在企业实控人充分授权下，两江新区邀请金杜律所、中金公司、普华永道进驻力帆，通过一个月时间，终于摸清了力帆集团资产、负债、诉讼、产品技术等问题情况，为后续重整方案制定及战投引进打下坚实基础。

找到合适的战略投资方，成为了首要任务。2019年7月起，“满江红”专班先后密集对接了吉利、一汽、东风、广汽等16家大型车企。但当时国内汽车产业正处在行业低谷，多家机构明确表示无意、也无力参与力帆项目。

通过深入调研，重庆市委、市政府明确以当年逆势增长的自主品牌车企吉利为重点引进目标。

面对困难，两江新区一方面对吉利体系进行全面梳理，在其汽车、科技、教育、文旅等业务板块搜寻合适资源，近百轮论证磋商航空航天、商用车、高端新能源乘用车等产业注入的可行性。

另一方面，两江新区结合自身产业发展需求及基础，寻求优势互补、强强联合的最佳契合点。

最终，双方议定导入国家重点鼓励的换电新能源汽车模式，对力帆进行产业重组，将传统的汽车、摩托车制造业务升级为智能新能源汽车产业。

“2019年9月下旬，我们先后六次与吉利集团进行反复磋商，市领导更是多次到杭州真诚引战，充分表达了重庆市支持力帆转型重整的信心和决心。”朱军介绍，最终，双方达成了切实可行的破产重整及引战方案。

当年12月27日，两江新区与战略投资人吉利科技成功签署引战协议。

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说：“重庆营商环境好，投资环境好，力帆本身就是一个有一定知名度的、在行业里边有一定影响力的企业，所以无论从它的品牌价值，还是它多年来所形成的基础，我们认为力帆是值得重整的。”

涅槃重生：创下司法重整新纪录

重整计划草案出炉后，剩下的便是如何让大多数债权人同意这一方案。

朱军表示，按照“上市和非上市两板块统筹实施，‘股权+债务+资产+运营’一揽子重整方案”，两江新区逐一解决了多项重整难题。

一是破解上市公司清洁重整难题。2020年8月，力帆上市公司已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，如不在当年完成重整，来年将破产退市。这也是力帆司法重整中最大的难题之一。吉利科技集团副总裁钟弦告诉记者，专班逐笔摸清债权债务底数，制定了清洁资产注入、担保责任回归等89项具体解决方案。“那时，项目组成员可以说是‘晚睡早起不过夜’，通宵达旦工作，熬不住了只能轮流睡觉。”经近两个月的连夜奋战，“满江红”专班清理往来资金300余笔、银行账户500多户，终于顺利进入司法重整程序。

二是创新重整资金架构，用基金的方式实现了国资和民营企业的有效混改。由吉利方与两江方作为基石共同发起设立30亿元满江红投资基金，国有资本、产业资本、产业基金有效结合，持有上市公司29.99%股份，成为上市公司第一大股东。通过重整，上市公司更名为力帆科技，并改组了新一届董事会，新董事会按基金方、产业方、外聘独董3:3:3分配席位，公司治理结构得到进一步优化。各方独立表达意见，彻底摒弃了过去的家族式管理弊端，既符合了监管要求，又避免了要约收购，同时又避免了产业方同业竞争，有效发挥了国有经济在优化结构、畅通循环、稳定增长中的压舱石作用。

三是分类精细沟通，赢得债权人支持。协调近3000家债权人同意重整方案工作量十分繁重，“满江红”专班针对不同债权人梳理利益诉求、分类精细沟通，并筛选出87家合计金额权重超80%的重点债权人，拟定一对一沟通方案。两江新区司法局局长邓凌说：“平均每天，我们都要和600多位债权人沟通解释。”项目组通过现金清偿小额债权、有财产担保债权留债分期、股票转增、信托受益权分配等方式，将力帆债务平均清偿率从此前的不足10%提高到了34%以上，赢得了多数债权人的支持。在各方通力支持下，2020年11月，力帆上市、非上市两个板块12个重整方案均获债权人会议高票通过，其中出资人组表决通过率100%。

最终，在经过近450天的攻坚之后，2021年4月26日，力帆股份“摘星去帽”，并更名为力帆科技。至此，力帆系企业的破产、退市危机终于解除，消弭了破产清算将对重庆的汽车产业链条、金融生态、营商环境、民生保障四大领域带来的重大冲击，平稳实现了产业、金融和社会效益的最大化。

焕发新机：拆除“炸弹”引入“金蛋”

重组一年多来，力帆科技员工权益保障、主营业务升级、运营管理革新等工作紧锣密鼓开展。“力帆科技整体氛围不再死气沉沉，而是生气勃勃，积极向上。”钟弦说。

在汽车板块，吉利集团与力帆科技集团共同出资成立了重庆睿蓝汽车，并落户两江新区。记者近期在其组装工厂看到，这个停产了3年的工厂又恢复了生机，车间里停满了刚下线的汽车。

老员工陈仁国说：“两年前，职工们忐忑不安、害怕失业，现在通过吉利更好的管理机制赋能，薪资待遇也有了提高，职工精气神焕然一新。”据统计，力帆科技员工人均薪资涨幅近15%。

与此同时，通过一年多的产线升级改造，睿蓝汽车已开始批量生产两款换电新车型。“换电新能源汽车市场还需要培育，我们现在的两款换电新车型主要面向B端网约车、出租车用户。后续我们还将面向C端消费者用户生产3款换电新车型。”

车与电池分离的换电新能源汽车具有购车成本低、补能速度快、电池利用率高等优势，是新能源汽车的新赛道。吉利与重庆市签订合作协议，换电新能源汽车业务快速推进。在两江新区的吉利首个智能换电示范站，记者看到， 90秒内即可为新能源汽车更换整块电池，并可对电池错峰充电、智能维护。

此外，力帆科技在摩托车业务板块正在加快“智能化、电动化”研发，成立了专业研究所，今年将有6 款新车上市。

目前，力帆科技企业运营已步入正轨。财报显示，2021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9.77亿元、同比增长9.35%，实现净利润0.78亿元、同比增长42.88%。2022年一季度，公司营业收入约12.5亿元、同比增长48.74%，实现归母净利润5085万元、同比增长220.54%。

在拆除风险“炸弹”，拯救一个民营 500 强企业重生的同时，两江新区化危为机引入了一批产业“金蛋”，促成全球 500 强企业吉利集团旗下 4 个 100 亿级战略性产业项目落地，推动中金公司、金杜律所等一批顶级中介机构设立分支机构，形成了“在危机中育新机、于变局中开新局”的示范效应。

下一步，两江新区将积极有力、稳妥有序推进司法重整圆满收官，扎实推动上市公司重回经营正轨和换电产业体系尽快落地。加快推进重整后续工作的同时，全力推进换电产业落地，将重庆打造为全国换电模式示范城市。

李书福表示，吉利参与力帆重整项目，不是一个短期投资行为，而是希望通过全面赋能、战略协同，帮助力帆从根本上走出困境。具体说来，力帆科技的定位，就是紧紧围绕新能源汽车、智能混动和摩托车的智能化电动化转型，积极调整产品结构，进行差异化竞争。

“力帆是换电的智能电动汽车，所以定位是很清晰的，但是在技术以及供应链还有一些品质的管理，基础的研究、基础模块开发、基础架构共享等等，和吉利能协同的都协同起来。”李书福说。

业内人士认为，力帆司法重整不但成功化解了力帆破产巨大风险，还实现了重庆汽车产业链的强链补链，其关键在于重庆市委、市政府以及两江新区坚持“法治化、市场化”原则，厘清地方政府调控边界，在各级法院及金融监管机构的指导下，将“有效市场、有为政府”有机统一。